良华读庄子《内篇.大宗师》 （IV）
生老病死，即使圣人也无法避免，看看大宗师是如何看待病痛与生死。
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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觉悟者如何看待病痛
【原文】子祀、子舆、子犁、子来四人相与语，曰：“孰能以无为首，以生为脊，以死为尻；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，吾与之友矣！”四人相视而笑，莫逆于心，遂相与为友。俄而子與有病，子祀往问之。曰:“伟哉，夫造物者将以子为此拘拘也。”曲偻发背，上有五管，颐隐于齐，肩高于顶，句赘指天，阴阳之气有沴，其心闲而无事，跰鲜而鉴于井，曰:“嗟乎！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拘也。”子祀曰:“女恶之乎？”曰:“亡，予何恶！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，予因以求时夜；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，予因以求鸮炙；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，以神为马，予因以乘之，岂更驾哉！且夫得者，时也；失者，顺也。安时而处顺，哀乐不能入也，此古之所谓县解也，而不能自解者，物有结之。且夫物不胜天久矣，吾又何恶焉！”
【译文】子祀、子舆、子犁、子来在一起谈话，说：“谁能把‘无’当做头，把‘生’当做脊梁，把‘死’当做尾椎；谁能明白生死存亡是一个整体；这样的人，我才要与他交往。”四人相视而笑，莫逆于心，互相结为好友。
不久子舆病了，子祀前去探望，说：“伟大啊，造物者竟然把你弄成这副蜷曲的样子。”
子舆弯腰驼背，五脏挤在背部，脸颊藏在肚脐下，双肩高过头顶，发髻朝着天空，气血错乱不顺。但是他心情悠闲而若无其事，蹒跚走到井边，照见自己的身影，说：“造物者竟然要把我弄成这副蜷曲的样子。”
子祀说：“你讨厌这副样子吗？”
子舆说：“不，我怎么会讨厌呢？假使把我的左臂变成公鸡，我就用它来报晓；如果把我的右臂变成弹丸，我就用它来打鸟烤着吃；如果把我的尾椎变成车，把我的心神变成马，我就乘坐这辆马车，难道还要另换一辆？
再说，有所得，是靠时机；有所失，就要顺应。安于时机并且顺应变化，哀乐之情就不能进入心中。这就是古人说的解除倒悬。
不能自行解除的人，是被外物束缚住的。再说，有形的外物不能胜过无形的天，那是由来已久的啊，我又讨厌什么呢！”
【解读】真人“外生”，已经了悟生死，以“无”为头，以生为脊梁，以死为尾椎。天下万物生于“有”，“有”生于“无”。人的生命从“无”中来，死亡后必将回归“无”中去，人生不过是心灵的一次旅程，好好欣赏风景，提升对道的感悟，大可不必忧心。安排你出生的，必将妥善安排你的归宿，人生的意义在于提升心灵。
子舆病了，形体变得十分诡异，但他神态自若、毫不在意；赶来探病的子祀不是同情与安慰他，而是感叹造物者的神奇。
如果心灵执著于身体，被外物所困，失去本真，不得解脱，叫作“倒悬”。如能安时而处顺，安于时机并能顺应事物以自然，就不会因过度的情绪反应而伤害本真生命，心灵始终保持从容与平静，哀乐之情就不会影响人的本心，这就叫作“悬解”。
（相视而笑，莫逆于心）
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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觉悟者如何看待生死
【原文】俄而子来有病，喘喘然将死。其妻子环而泣之。子犁往问之，曰：“叱！避！无怛化！”倚其户与之语曰：“伟哉造化！又将奚以汝为？将奚以汝适？以汝为鼠肝乎？以汝为虫臂乎？”子来曰:“父母于子，东西南北，唯命是从。阴阳于人，不翅于父母。彼近吾死而我不听，我则悍矣，彼何罪焉？夫大块载我以形，劳我以生，佚我以老，息我以死。故善吾生者，乃所以善吾死也。今大冶铸金，金踊跃曰:我且必为镆铘。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。今一犯人之形而曰:‘人耳，人耳！’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。今一以天地为大炉，以造化为大冶，恶乎往而不可哉！”成然寐，遽然觉。
【译文】不久，子来生病，呼吸急促好像快要死了，它的妻子儿女围在床边哭泣。子犁前去探望，对他的家人说：“去，走开！不要惊动将要变化的人。”
他倚在门边对子来说：“伟大啊，造化的力量！又要把你变成什么？把你送往何处？把你变成鼠肝吗？把你变成虫臂吗？”
子来说：“依父母和子女的关系，不论要子女去东西南北，他们都唯命是从。阴阳二气与人的关系，无异于父母。它们要求我死，而我不听从，那是我忤逆不孝，它们有什么错呢？天地用形体让我寄托，用生活让我劳苦，用老年让我安逸，用死亡让我安息。所以，那妥善安排我生命的，也将妥善安排我的死亡。
现在有铁匠在炼铁，铁块跳起来说：‘我一定要做莫邪剑’，铁匠一定会认为这是不吉祥的铁。现在偶然获得人的形体，就说‘我是人，我是人’，造物者一定会认为这是不吉祥的人。现在就以天地为大熔炉，以造化为大铁匠，又有哪里去不得呢！”
子来说完话，悄无声息地睡着，又清清爽爽地醒来。
【解读】庄子认为人最原初最本真的状态是气，生命是阴阳二气合和而成，气聚则生，气散则亡。天地赋予人以自由的心灵，以身体作为心灵的寓所。相由心生，世界与身体是心灵的现象。人生是心灵的一次旅程，生活是劳苦抑或是幸福，其实取决于心灵。
孔子曰:发愤忘食，乐以忘忧，不知老之将至。老年可以安逸，也可以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。
心灵其实没有劳苦与幸福，没有年少与衰老；没有得与失，没有成与败；没有爱恨情仇，没有圣贤愚痴...世界与人生是心灵的精彩演绎。
人应该“外化而内不化”，永葆一颗纯真的心灵。修心养性，走自己的人生正道，成为本真的自己。安时而处顺，顺应万物以自然，与自然与社会融为一体。天为熔炉，造化铁匠，人生既是旅程，亦是历练，是修行。
（生死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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